一颗草莓

防吞链接在@一颗呀大草莓

雪山🏔

-

机长X乘务长。私设。懒得连载了,一发完。


事到如今,我也想讲一个老套而深情的故事。

 

——————————————————    

 

【1】

 

“你们刚碰见了吗,今天毕男姐过来。”天还没亮透,公司里已经坐满了早班飞机的机组。小姑娘们凑在一起聊天。

“我知道她不飞国际航班了,可是为什么呀?”

“还能为什么,老公不让呗,一周两次往返特拉维夫,来回都四天了,还能在家?”

“哎呀要是我嫁了那样的人,我就不飞了,毕男姐想什么呢。”

黄佳过来敲桌子,小声道,“消息滞后了啊,毕男姐离婚了。”

“啊?”大家克制地惊呼了一声。

“去年底就离了,大概是想换换心情吧,才申请的国内航线。”黄佳补充了一句,冲着周雅文说,“你们以后见了她,可别提什么事业家庭两不误的鬼话了。”

周雅文抱歉地笑,“也是,哪儿来的两不误呢。”

 

金融才子在飞机上抱得美人归的故事当年在川航也算一段佳话,虽然这样的故事倒并不算鲜见,只是大部分姑娘都在婚后自然地离了职,或者换份工作,或者安心相夫教子。

可毕男不是。她坚持在那条和丈夫相遇的国际航线上,从乘务员做到了乘务长,几乎拿遍了公司甚至行业内的荣誉。

可终于有一天她知道,丈夫早已在这聚少离多的婚姻里彻底飞出了她生活的航线。等到丈夫摊牌的时候,情人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

她甚至觉得,比起羞辱、背叛,那更像是一种嘲讽,嘲讽她在蓝天和土地之间,做出了一个女人错误的选择,嘲讽她有一些不合时宜的梦想。好比多嘴多舌的亲戚笑她,“那么好的太太不要当,非要当个空姐。”

人生至此,她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没有。

“虽然是于你有愧作为补偿,但在我们这段婚姻里,你做到怎样,想必你也很明白。”他最后说,“对不起。”

毕男退回他的补偿,“不用了。”

 

“机长早!”姑娘们见着刘长健,赶紧停下了嘴上的八卦。

可他多少还是听见了。同在一个公司,刘长健也与她常打照面,听小姑娘们背后叫毕男“冷面美人”,他倒没有太在意,大概他自己是常年被叫“黑面”的。

冷面只是冷,黑脸就是臭了。他心里有数,但不以为然。

常年的军旅生涯和严酷的战斗训练让他时刻保持着清醒的意识和集中的意志,即便是春日苏醒的早晨,他也仍然没有半分心思关心别人的八卦。

“刘机长,早!”毕男迎着他走过来,扑面还有早春的风。

“早!”他点点头,心里却忽然掠过了刚才听到的那一耳朵八卦。

 

落地后下完客人,他收拾完从驾驶舱出来,看到她还站在客舱里。

“怎么不走?”他问道。

听到他低沉浑厚的声音,她转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副耳机,“客人打电话说忘了东西,刚找到。”

“辛苦了。”他想不出什么别的话。

“应该的。”她莞尔一笑。

 

是搭档一起飞过了很多次高高原航线之后,刘长健和毕男之间才逐渐解决掉了一些不必要的客套。可有一些难以察觉的熟稔却好像是突如其来似的。

有一天飞行结束的时候,她照例站在客舱里做最后的整理,刘长健走出来的时候,看到夕阳刚好落到某一扇舷窗。

她站在舷窗落日的余晖里,身形清瘦,但却散发出一种坚定的力量。


那种力量他太熟悉了,熟悉到好像是从自己的身上弥漫过去的一样。

刘长健破例多说了几句话。

“飞了几个月高高原航线了,感觉怎么样?”和毕男并肩走在廊桥上的时候,他问道。

“很好啊,比常常没办法计算白天黑夜的国际航线好。”她侧过头来,笑着看他。

飞特拉维夫是逆着地球自转的方向的,明明飞了很久,时间却未曾等速向前。

像极了她的生活。

刘长健也转过头去看她,她笑着把目光移向了远处,最后一点天光在她发间藏匿了起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飞高高原航线吗?”他接上了话题。

“因为……”他想等毕男猜猜看,又怕她压根不想猜。

“雪山。”她说。

“雪山。”他说。

异口同声。两个人彼此愣了一秒,旋即又一起笑了。

 

她冷吗。刘长健忽然在心里自问。

 

雪山也是热切的,雪山有这世上最最接近天空的热切啊。

 

 

 

【2】

 

凌晨时分了,毕男站在公司门前,叫了几次车都没有叫到。

今天她们是最后一班机,公司里除了值班的人,也已经空空荡荡。也许再等等,明天第一班的同事们都该来了。

她冒着雨走到马路边拦车,拦到几辆却都说是去机场接人,司机加上油门就走了,把她留在原地。

胃隐隐作痛,长期吃饭不规律落下的毛病,在淋了这场秋雨之后又犯了。

毕男靠在墙边,打开手机继续叫车。

 

今天天气原因飞机晚点,很多航班都备降周边机场。刘长健的这一班还算运气好,赶着雨小的时候终于降落回重庆。

机组坐车回公司的时候,忽然又是倾盆大雨。

他开车出来,看到在屋檐下站着的她,刘长健以为她在等车,可仔细望去,毕男靠在墙边却不像在等什么,又好像不舒服。

雨夜视线模糊,他再三看了,摁下车窗叫她,“毕男!”

车灯的强光把周围照得很亮,毕男认出是他的车,朝他挥挥手。

这种晚上怎么可能叫得到车,他心里有点嗔怪她的不自量力,“上来!我送你!”

“不顺路,你走吧。”她用了点力气才喊。

他愈发有些恼怒,为的是这些不分场合的客气,他停下车,拿过车里的伞朝她走过去。


走近了,才看到她脸色有些白。他想去扶她的手臂,手伸到一半,又不知道合不合适,又收回来。

是军人的莽撞和小心。

“走吧。”他没多说,但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毕男不再说什么,在他伞下一路走到车里。

“怎么伞都不拿一把?你车呢?”两个人坐进车里,他严厉的语气里有几分责备,可恰恰是这几分责备,有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亲密。

但是毕男察觉到了,她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才说,“车前几天撞了一下,送去修了。”

刘长健提起心来,“怎么撞了?人没事?”

“手臂撞到方向盘,没事。”她下意识抚了抚右臂,刘长健余光扫过去,还有些青紫。

“你怎么这样也来飞?”他有些生气。

毕男不说话,垂在鬓边的发丝还湿漉漉的,往衣服上轻轻地掉水滴。

“……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受伤了应该休息。”他怕毕男误会他的责怪,赶紧解释。

雨夜的马路上好像时间都静止着,车里安静极了,只有雨刮器来回摆动的声音。

“这几天别帮客人放行李了。”他说,顺手抽了纸巾给她,“擦擦头发。”

毕男低着头没接,刘长健不敢看她,把车停在了她小区门口。她不发一言去拉车门,几乎用最后一点平静的语气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可车门却还没开。

他声音低沉,几分忐忑之下又掩着几分温柔。

“毕男,你要是想哭就哭一会儿,要不是,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他按下了开锁键。

车锁吧嗒一声打开了,她放在车门上的手却停了下来。

 

明明是两个千里以外风尘仆仆归来的人,此刻在雨里,却好像是停驻在了光里。

是清晨的太阳跋涉过了山岭的薄雾,才升起来的那种光。

刘长健忽然这么觉得。

他在驾驶舱里见过。在她眼眸里也见过。

 

刘长健不知道毕男安静地哭了多久,也不敢就着路灯的光去仔细地看她的脸,他用手指轻轻地叩打着方向盘,不知从何开口。

倒是毕男用纸巾擦了擦眼睛,终于吸着鼻子说了声,“谢谢。”

“过去这么久了,没必要介怀。”刘长健默认毕男知道自己知道她的私事。

“也不是为这个。”毕男摇摇头说。

“有时候只是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好像总是很倒霉。”她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笑。

“这么倒霉,好像配不上自己想追求的梦似的。”她实话说。

所有小姑娘眼中冷面高傲却无所不能的乘务长,所有机长心中最安心的工作拍档,她意气奋发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可她独自掉一点眼泪的时候,刘长健忽然发现,是自己在。

 

“刘机长,你会有觉得很倒霉的时候吗?”她忽然转头问。

他被问住了,想了想又说,“如果你刚刚还是开门就走了,我就觉得很倒霉。”

但你跟我说了这些话,我已经很幸运了。——他想。

毕男笑了,说,“那我还敢走吗。”

刘长健沉默了一会儿,打开车里的抽屉拿出一小盒胃药递给她,“要是不舒服,就吃点药,洗个热水澡再睡。”

“看来你也是老病号啊。”她接过来,打开车门,回头说,“早点回家。”

“好。”他踏实地回答。

眼看着她下车,刘长健吸了口气,“毕男!”

她重新往车里探进半个身子来,“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他顿了顿。

“你配得上。配得上。”

 

你配得上你的梦,配得上所有的万里晴空。


毕男眼里闪过一星点的光,她微笑着冲他点点头,“嗯。”

她还穿着工作服,雨里依稀还有她绰约远去的身影。

刘长健坐在车里,一直目送她到自己无法再看见的地方。

 

他太久没有这种滚烫的心情了。是与这个雨夜格格不入的滚烫心情。

他一向清冷克制惯了,他知道大家人前叫他川航钻石王老五,人后也要评价他的黑面臭脸。他之所以不在意,是因为他心里有远比这些更值得坚持的温柔。

 

他心里的温柔有多重呢。也许也不重吧。

像一座雪山那样的温柔。

 

 

【3】

 

春运开始之前的最后一段淡季,公司组织了一次内部员工的疗休养。目的地在三亚。毕竟已是寒冬时节,重庆的湿与冷让大家很是为这段短短的假期雀跃。

这天出发飞行前,大家挤在前台看疗休养的分批名单,刘长健本来从不关心这些事情,可今天也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张望了一眼。

看到自己的名字后面跟着她的名字。他从心里漫上来一点笑意。

常常搭档的几个组不可能都一起去,刘长健之前还有些担心。

 

今天的航班有旅客请毕男给机长递飞行日志,趁着巡航阶段,毕男敲门进来。

“机长,有位常旅客请您写flight log。”她递过来。

“好。”他拿过来,翻了翻这本日志,发现是一位常常出差的母亲写给自己的女儿的,因为不能常常陪伴,所以记录飞行生活做一些弥补,字里行间都是母爱。

今天航班的页面上,已经有一行隽秀的字迹,“亲爱的妮妮小朋友,此刻我们正在六千米的雪山上空,这里是世界屋脊。不管是攀登还是飞越,与其说是为了战胜它,不如说是为了请它见证人类的努力与勇气。”

是她的字迹,刘长健心里一热,很仔细地在下面填上了本架航班的飞行信息,也给旅客的女儿写了祝福。末了,想了想,又用代码纸打了一小张标签,放在日志最上面送了回去。

SEE YOU IN HAINAN.

FROM CAPT LIU.


她看到日志文件夹最上面的驾驶舱机打小纸条,抿嘴一笑,把它塞进口袋里,把日志递回给了旅客。

徐奕辰伸着脖子看,一直看到刘长健把日志交回给毕男为止。

刘长健一回头才看到笑眯眯的小伙子,怒嗔到,“看什么。”

小徐缩了下脖子,忍不住说,“没想到你们老年人也挺会的。”

“你小子闭嘴吧。”他作势要敲他的头。

“刘哥你自己都没发现,你最近心情挺好的。”小徐不怕死继续说。

“其实我们也都觉得毕姐特别好。”他补充。

他黑着脸,过了许久才压着嗓子说,“你们,是哪些个们?”

“就……我们呀。”小徐指指驾驶舱外,“你加点油。”

他伸出手掌削过去,小徐躲,“好了好了我不说行了吧。”

 

原来有些眼神,想瞒也瞒不住啊。

 

海南是20多度的晴天。这段时间,除了拉萨,他大部分航线所到之处都是阴郁湿冷,他也着实受够了,到了三亚,难得的舒朗与痛快。

下午去泳池里游了几圈,傍晚就被几个年轻人拉去喝酒,“平时你在公司臭脸我们也就认了,这出来还不能与民同乐一下呀。”

他就去了。谁知道是个鸿门宴,这次除了小徐,还有常搭档飞的几个小伙子。

“刘哥,多喝点,喝多了才好跟毕男姐去表白!”他们灌酒。

可年轻人们算不到他在部队就已练就了千杯不醉。把喝得七荤八组的小伙子们一一弄回房间之后,他一个人在沙滩上坐了一会儿。

落日已经完全消尽了,海面上细碎的金子被天空慢慢收拢,浇灌出了半轮明月。

酒店的私有海滩被很好地分了区,那一边的沙滩BBQ如火如荼,而这边的散步区域却冷清得像是另外一个世界,只有高大的椰林在沙滩上投下影影绰绰的斑驳。

 

刘长健忽然看见她。

那一刻的明月星光太温柔了,温柔得刘长健没有办法再坐在原地看着她。

他慢慢走过去,走到她身边和她并肩,和那么多次他们共同走下舷梯、走在廊桥一样。不同的只是,今晚是海潮涨落的声音,代替了跑道上飞机的轰鸣。

像他们心里的海潮涨落的声音一样。


“我以为你跟小年轻去烧烤了。”他低着头看沙滩,一边说,余光看到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裙摆在他的视线里时隐时现。

“那刘机长是说,我就不是小年轻了。”她抬起头来,侧着头去看他。

他这才发现她是喝了酒,脸颊边还泛着一些很淡的红。说不定他们设了两个局,他忽然想。

“哪……哪是这个意思。”他有些笨嘴笨舌地。

“你呢,你怎么不去喝酒?”她兀自走在前面,白色的裙摆微微扬起,她轻轻地踮起脚尖,像在细软的沙滩上起舞。

“我喝过了。他们都喝醉了,我就出来散散步。”他老老实实地说。

她转过身来,惊讶道,“那早知道刚才应该叫你来帮我挡酒。”

“要是后面几天她们还叫我喝酒,我就叫你去。”她笑着说。

“不行。”他说。

毕男停下来,看着他问,“为什么不行?”

“因为你在的话,我就喝醉了。”

 

他的声线还如驾驶舱里一样的沉稳,可心跳却早已超过了可以进驾驶舱的标准。

毕男愣了几秒,咯咯笑起来,刘长健很少听到她这样开怀,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星空,还是海浪,还是他。

他想是最后一样。是他自己。

 

刘长健走了几步重新和她并肩,在月光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刘机长,你不会是恃醉而勇吧。”她笑道,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常年的掌机生涯,他的手厚实有力,有几分不容分说的意味。

“毕男,我没醉,我希望你也没醉。”他此刻朴实诚恳得像个十八岁在军营的小伙子,极其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看,“你也有认真考虑过,对吗?”

她被刘长健恳切的目光盯得几乎掉下眼泪来,她没有醉,但此刻的脸颊几乎红到耳根。她湿润的眼眸里也闪着星光,像海面星空一样漂亮的星光。

她点点头,“是,我也认真考虑过。”

刘长健松了一口气,把她轻轻拥到怀里来。

 

这星河下的海面远到目不可及的地方,却给人以如此的宁静和安慰。

两个人牵手走在海滩上,毕男指着星空说,“你会看星座吗?”

“我很小的时候就很沉迷关于天空的事情,可惜招飞条件又不够。”她笑着说。

“能当空乘也很开心了,在离天空很近的地方。”

刘长健侧身看着她,满心满意都是她,他几乎被她眼里流淌着的光全然吸引了。


他在一个航班的余晖里感受过她的坚定。在一个雨夜触到过她的脆弱。可忽然是在一个星光满溢的海湾里,他看到她藏在最深处、却也最摇撼他心灵的东西。


是天真,是温柔又烂漫的天真。


是啊,她是这样的人。她所有为人知的坚韧和不为人知的脆弱,恰恰都是来自于她心底的温柔和天真。

 

                             

【4】

 

刘长健和毕男并不能想到,那天晚上明明喝醉了的小伙子们,在酒店的阳台上拿着望远镜看机长和乘务长散步,虽然乌漆麻黑,但还是看到了。

他更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兔崽子们要带望远镜?

“为了看白鹭,看白鹭啊机长!三亚红树林,珍稀动物!”他们说。

刘长健恨不得抽他们一顿。

反正无论如何,黑面机长竟然是这么温柔的男人,现在全司都知道得差不多了。

安排航务的同事看这风头,主动问毕男,“要不要分开飞避避这些八哥嘴啊?”

毕男笑得很坦荡,“不用了,还飞高高原吧。”

航司是巴不得,刘长健是高原经验极其丰富的退伍战斗机教员,毕男又是司里的金牌乘务长,谁不盼着他俩搭档的双保险。

只是从那以后,同班飞的小孩子们都恨不得自带狗盆。

 

雪山还是雪山啊,可雪山在沐着晨光的时候,是粉红色的。

雪山有他们自己的温柔。

 

四月第一周的排班仍然是第一班,整个飞机坐满了早起的人,大家都困顿不堪。到了巡航高度,毕男进去敲门,“想吃什么吗?”

“想吃小面。”他破例饿了,以往总是喝杯咖啡就过去了。

“我也想吃小面。”徐奕辰说。

“机长吃了小面,副机就不可以吃了哦。”毕男笑着说。

“那你给机长喝粥。”徐奕辰点点大哥。

“小面,粥,都给他,都给他。”刘机长挥挥手打破他的赖皮。

“我给你拿咖啡。”毕男笑着说,“今天天气好,到得估计也早,下机去吃好吃的。”

小徐的狗盆里因此得到了小面。


回来是梁栋飞,刘长健到客舱坐了一会儿,和去时一如既往的专注不同,他今天回程有些不安,时不时就想在客舱里找毕男。

黄佳觉得很奇怪,机长好像从来也懒得在客舱呆这么久,今天是有什么事吗?

偏偏今天来了位难缠的头等舱客人,黄佳搞不定,一直是毕男出马在服务。

刚见她起身走过来,刘长健正要起身取行李,又见她被叫回去。

反复了几次,短短的巡航时间就过去了。他只得回驾驶舱坐着。

 

好不容易落地下完了客人,他等在客舱里,毕男正和姑娘们要一起走,刘长健拉住她,“你等我一下。”

“你们先走吧。”他转身跟机组其他人说。

“机长,你要干嘛?”全组警觉地。

“我又不干坏事,你们赶紧走。”他挥手道。

黄佳忽然回想起回程机长的样子,机灵地抬头一想,猜着了三分,她笑着说,“那加油哦,机长。”

刘长健一脸吃惊,他更慌了,生怕小祖宗们要留下起哄,他拼命赶人。终于客舱空了。

 

“那个,这个飞机下一班还要飞,我们长话短说吧。”他老老实实说。

毕男笑了,“干嘛啊?”

他笨手笨脚拿下自己的行李箱,打开来,毕男凑过去一看,是一束粉色的玫瑰。

酷炫的黑色机长箱里,满满当当塞着一箱娇嫩的玫瑰,配着他紧张到笨拙的样子,她笑得直不起腰,拍着刘长健说,“刘机长你在干嘛啊?”

“刚才回来在空中本来想打开的,但是你一直有事我就没叫你。”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团皱巴巴的驾驶舱机打标签递给毕男,毕男笑坏了,边看他边打开来。

他还在旁边解释,“戒盒太大了,穿制服硌得慌,这样挺好。”

 

那张标签纸上打着:

WILL YOU MARRY ME?

—YOUR CAPTAIN

包裹着一枚戒指。         

 

毕男笑着看着她的机长,咬咬嘴唇还是忍不住为他微微冒汗的样子笑出声来。

“如果在雪山上求婚就好了。”他遗憾到,“不过没关系,你知道这是什么玫瑰吗?”

“粉红雪山。”毕男点点头。

“请求毕男做我的乘务长。”他单膝跪下来,拉过她的手。

虽然想象过这个嗜机如命的黑面机长很可能会在飞机上求婚,但是眼前这傻乎乎又耿直得让人感动的场景还是令毕男万万没有想到。

他抬起头来看她,眼睛也红红的。毕男的心里翻涌上许多温柔热切的心意。

她伸出手去,点点头,“刘机长可要说话算话啊。”

 

最后收拾了客舱,她戴着戒指,他提着他那一箱子的花,往舷梯下走。

整个机组竟然没有走,姑娘小伙们都仰着头等他俩。大家眼尖,果然一眼望到了乘务长手上的戒指。

“今天真不该让我停个远机位。”他嗔到。

“走廊桥你以为他们就会放过咱们吗。他们可是连望远镜都会带的小崽子。”她温柔笑意写在脸上,跟他下楼梯。

“这搞得我好像在结婚走红毯。”他念道。

“他们配看吗。”他佯装严厉。

“好啦,你不要总是一副要抠年轻人眼珠子的样子,很凶。”

“机长!乘务长!明天可以吃糖吗!”他们笑嘻嘻地问。

“吃个头,明天休息。”毕男笑着说。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刘机长黑着脸说到。

大家三五成群地走向了出口。

“我回你家。”他附在她耳畔说了句。低沉浑厚的声音在这嘈杂的机场差点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毕男侧头看他。他倒是不慌了,握了握毕男的手,还是温柔而不容分说的力量。

 

两个人在外面吃完晚餐回到毕男家里,已经很晚了,他因为开车坚持没有喝酒,毕男喝了一小杯红酒,也没有什么醉意。

“你还是喝点果汁吧,我看那瓶酒挺厉害。榨汁机在哪?”他在厨房问。过了会儿便端了橙汁过来。

她进去洗澡,换了睡衣站在卧室窗边喝果汁,刘长健敲敲卧室门,“我也去洗个澡。”

毕男点点头,小口地抿着果汁。

看他穿着背心和短裤出来,近乎完美的健壮身形让她有点脸红,她嗔到,“你是不是今天算好了就要跟我回家?”

他过来抽掉她手里的杯子,倾身去吻她。

机长的吻和他的飞行一样霸道有力,他过了许久才肯离开她的唇,还不舍地舔了舔她唇边的甜橙气息。

 

深夜的有情人即便没有了星空的映照,也仍然有浪漫温情的月光相照。星星不是不见了,它们只是在云翳之后等着与你相逢。

毕男蜷在他臂弯里,那么厚实温柔的臂弯,她轻轻地说,“长健,我担心……”

“我也许,不能做得很好。”她说,她想起自己的往事。

“做什么?”他抚了抚她的手臂。

“做你的妻子啊。”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你就做你自己。”

 

 

【5】      

两个人还没来得及计划婚礼日程。一个多月以后的早晨,8633就出事了。

她在客舱力挽狂澜的时候,她不敢想驾驶舱里是什么样子。每个人都学过那么多,日复日一的训练也包含着所有可能的情况。这种训练之所以残酷,是它一边让你做着万全的准备,一边又让你做着最坏的打算。

毕男冷静地控制住了客舱的骚乱,安抚了所有的人。可她最牵挂的人,咫尺之遥,她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在机舱里。

她答应做他的乘务长,她完成了自己的许诺。

他也应允过要做她的机长,他也会的。毕男想。

一辈子的机长。

 

雪山只是静默,可甜蜜的故事和惊心动魄的故事,都在里面了。

 

机舱里的人逐渐散去,毕男看到驾驶舱里走出来的两眼通红的、她的机长。

刘长健朝她走过去,以往的这段路,他总是大步流星几步就走到了。可今天这段路太长了,长得几乎让他以为自己已经穿过了万里山川,也跨过了天涯海角。

他的乘务长泪眼婆娑地站在那一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几乎卸下了所有的重担。

刘长健把手伸过去握她,握住的那一秒,就把她紧紧拽到怀里抱着。

“对不起。”他颤抖着声音说。

“没关系。”她终于在他肩头掉下眼泪来。

 

应付过了诸多事,刘长健和毕男才回到家里喘一口气。

她坐在沙发上,用手抵着额头轻轻地揉着。刘长健过来把她搂在怀里轻轻地安抚她。

“我想还好,在这班飞之前跟你求了婚。”他说。

“你呢,有没有想,还好答应了我?”他恢复了些,笑着问她。

“没有,我没有想。”她语气平静。

“嗯?”刘长健在沙发上半跪下来去看她的脸,伸手用拇指抚了抚她的脸颊。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能带我回去。”毕男握过他被低温冻红了的手掌。  

 

“其实我也怕死。”他说。“现在比以前更怕了。”

“我知道。”

 

因为你。因为你啊。

 


评论(90)

热度(1490)

  1. 共5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